品读陈红旗龙洞堡的记忆

陈红旗《迁徙》(油画)

我最早知道龙洞堡这个地方是在我读大学的时候,那时黄伟、马骏给我写信,在文中他们描写龙洞堡的环境。那里的夏季天空漂浮着白云,绿的树在翻滚,就像梵高的阿尔,塞尚的维多克山。

年我大学毕业,7月份就来到了二轻校,从贵阳新路口等班车,差不多用了4个小时来到了二轻校。一路上看到沿路风景比朋友信中描写的更荒芜,多了些弯弯曲曲的墙。每一个围墙里面都是一所学校或单位。我到了学校后看到了一排大青石垒的方形石头房,很有艺术感。

黄伟住在里面,正在和马骏、王萧刻印着版画,看我来了很高兴。后来饶湘平老师、刘德宁书记也来了。这些老师朋友一再劝我到二轻校工作。我当时很矛盾,因为一年前省艺校的蒲国昌老师就到四川美院招兵买马。当时见到我的画比较喜欢,邀请我毕业后到艺校工作。期间并给我写几次信。我就犹豫不决,一个人便走出校门顺着公路往前走,在下坡转弯处见到一片包苞林,我便顺着小路走了进去,看见里面一条条深坑,后来才知道那里是刑场。

第二天黄伟、马骏、陈墙随我到了太慈桥艺校,周边有个水泥厂,使那里的天空、建筑都变得灰沉沉的,使我想到了已经厌倦的川美黄角坪,它的周边是个重庆钢铁厂。我一个人惴惴不安地走进了一幢无灰砖楼,楼的外墙被一些植物所包围。我顺着旧木梯一层层走了上去,在办公室里见到了蒲国昌老师。他见到我很高兴,问候完后,朝着窗外对着楼下的人事科喊着:“陈红旗来报道了!”接着说:“你明天来人事科报道就行了!”我急着下了楼,我当时没有勇气告诉我敬佩的蒲国昌老师我还是想留在二轻校工作,因为那里有一帮老朋友可以在一起画画。记得去年在我的一个画展上,蒲老师认真地看完了我的每一幅画后讲:“陈红旗你如果当年是到了艺校,你的画风不会是今天这样!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?这可能是命运,但我还是爱我当年的选择,因为这样我可能更和自然接近。

我刚到学校担任了八五旅美班班主任,这是我教师生涯中唯一的班主任生活,我刚从川美来到贵州这个荒凉的环境,心中有一片茫然,每天下午下课后我就和学生田冲、徐向东、赵友林、王小钢、刘伟、朱世伟到学校周边的山上画风景,把内心的追求和恐慌画在风景中。后来我带着八五旅美班的学生到黔东南写生,又带他们去敦煌考查,回来之后,他们在贵阳市工人文宫广场举办了第一个学生露天画展,薄国昌、曹力、任小林老师都来看了。

那时候二轻校大多数青年教师都在忙着画油画创作,黄伟画了威宁《黔西高源收割洋芋的时候》。当时他还没有去过威宁,但他的画中却充满了威宁那种苍凉的气息,原因之一是他喜欢读小说,热爱电影、音乐,他会把那些人物情节安排得恰如其份,另外他家窗外的龙洞堡风景就酷似威宁。

黄伟《黔西高源收割洋芋的时候》(油画)

下午休息的时候,黄伟总喜欢穿着一件白色带帽的运动衣和撕破的牛仔裤,披着长发,若有所思的背着手,缓慢的拉长脚步在操场散步。边上女生寝室的"小巩丽"和女生们在楼上喊着“黄老师…黄老师....”黄伟抬起头来对她们微笑挥挥手.黄伟对电影特别的感兴趣,晚上他和夫人包兰经常站在楼梯上,包兰站在楼梯的上方,他站在下面表演着莎士比亚的“罗密欧与朱丽叶”。另外他的记忆力是出了名的,文笔、口才都好,他十几年前见到你穿的什么衣服他都能记住,一次中午我们在办公室里,黄伟顺手拿过一张报纸读,不一会儿马俊从身后把报纸抢了过去,开玩笑的问道,你把刚才看到的东西讲给我们听听,黄伟几乎把他背了下来,其中有许多是药物的名称,大家不得不服。晚上他喜欢站在家门口的石头房前和大家吹牛,分享艺术。他说着一口浓郁的重庆话,讲起话来很激动、很煽情,让在坐的每个人听到他的演讲都会感到很舒服。

我刚到二轻校时,喜欢到马骏家聊天,他喜欢挽留朋友,每次你要走时他都会拉上你再坐一会聊聊,他高兴时会表演一段京剧给你听,还喜欢模仿人讲话的感觉和动作。

一次在他家中,他正在画画,我跟他讲到艺术的精神,他回过头来说:是蛔虫!他画起画来非常执着,对自己要求非常严,经常把一张快画完的画画的面目全非,或者干脆刮掉又从来。他喜欢一种绘画的力量和真实的东西。

有一天中午我在办公室二楼画画,马骏在隔壁房间正在画着《钢魂》,我实然听到他的房间里传来咚?咚?的声响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急忙冲了过去,我一推开门,看见他正在把快要完成的《钢魂》油画撕下来丢在地上,用脚在上面踩,我想他可能疯了!赶紧上前拉着他说:“马师不要这样!”等他静下来后,我俩又重新把画拼好。

马骏《钢魂》(油画)

曾希圣名字在乌江时就听到了,已经是大名顶鼎鼎,80年在省展览馆考川美,在考场上,我看到他画的色彩冷绿色调,衬托着半杯桔黄色的水,笔触画得非常微妙。

我们互相认识是我到二轻校找工作时,那天黄伟、马骏带着我和陈墙到他的住宿去玩,当时他住在轻工校办公室二楼上,他看见乌江这帮朋友来了很高兴,因为之前他去乌江玩过,见过陈墙。

曾希圣《鸽子》(油画)

房子中间摆着一副围棋,墙上挂着他全国青年美展的获奖的《鸽子》油画和几张小画。我们聊了一会儿,他拿出了在大学用丙烯画的黄土高原风景创作,有点宋画的山水的感觉,还有一些白描的钢笔写生,这些画让我记忆特别深。后来聊到了围棋,他问谁会下,陈墙说会一点,他们俩便高兴的下起来。

我看见他墙上画了一张龙洞堡石头围墙写生,灰色的调子笔触还是那么细腻,很亲切。曾希圣听说我喜欢游泳,他邀请我到见龙河里去游泳。我记得沿路上有许多石板房,我们穿过一个树林来到一片空旷地带,夕阳下,远处是青色连绵的山峰,下面是一片田野,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在其中间穿过,河水中浮着银色的光,河面上飘着雾气,几支水牛在田坎上吃草。我们来到一个河堤上,曾希圣脱下衣服,穿着泳裤,瘦瘦的身材,先给身穿游泳衣的漂亮妻子刘双戳背。汪洪走入水中,用标准的蛙泳姿势朝水的上游游去,肩上露出结实的肌肉,不一会曾希圣也跳入水中,随后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。

曾希圣喜欢打倒立,有一天下午工艺美术科开会,我一进去,看见曾希圣倒立在沙发上。还有一次我们在银行学校游泳,他在六米的跳台上打倒立,我当时紧张的生怕他翻了过去摔伤,只见他手指往跳台前边移动了一下,抓稳之后,一松手跳入水中。

当时二轻校的老师都喜欢画些大题材的作品,曾希圣显的特别超脱,他有时见到朋友的画,他喜欢先靠近看,用手抬抬眼镜,然后说;这个局部画得很好。

张中华和马骏是同学,却是另一种性格。他们住在同一排房屋,一天晚上,马骏带着我去见张中华,一开门我见他个子不高,平头有点秃,一边笑着,一边说欢迎!欢迎!我走进屋,见到墙上挂着刘炳森的一对书法。家里的东西摆放的规规矩矩,桌子上摆放了一叠书,画室墙上靠着三个大画板,上面裱着他正在创作的现代山水画,画板的下面铺着一些报纸,上面留有被用喷枪喷过的颜料。墙上挂着一些巴掌大大小的现代山水画,其中有一张画的柿子树,这些小画画得特别精致和宁静。他的山水画很理性和精神,很有现代感,使人想到宋代山水画。他拿出了一本巴掌大小的书,里面全是钢笔画,多数是他凭记忆画的,仔细的让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他谈起画来非常自信,思想深邃,声音洪亮。一番热烈的交流之后,当我们离开时,他站在家中与我们握手,一只手拉着门,嘴里说道:欢迎来玩!不送!不送!

张中华喜欢骑单车,他经常穿着一身白衣服,戴着白手套,骑着他那干净发亮的钛合金的单车在校园里转。他还喜欢背着画板出去画钢笔写生,他跑遍了贵州的山山水水。

饶湘平老师是我尊敬的老师,记得我那时候画了一张写实的油画,画得很笨,饶湘平老师说他来帮助我改改。我看他把颜料规则挤在干净的调色板上,一边改,一边说,这一块肌肉应该这样生长、透视应该这样,作画要先瘦后肥,注意含黄量,画完之后,他又把调色板擦得干干净净。饶老师很早就掌握了这一套古典技法。我非常喜欢他画的那张半身自画像,有一种神圣感,不久他就调到师大美术系当主任去了。

我一直觉得王萧有点娃娃性格,我刚到二轻校时,他拉着我说:“终于来了一个可以对话的人了,你不知道在龙洞堡我太孤独了!每天对着白墙发呆,不知道做什么?有的时候干脆去钓鱼,爬山钻山洞。"他有时候说起话来像个孩子,开心大笑,有时候皱起眉头,特别是当他中午醒来时,我们都不敢跟他讲话,他会显示出一种不高兴的情绪!有时我们只好喊:“萧哥!”来跟他开玩笑。后来王萧画了许多新画,他漂亮的女朋友刘文雨总坐在边上看书。王萧的画有些变形,注意形式感,吸收了一些版画、壁画特点,他的画像他人一样很天然。王萧离开二轻校到珠海时,在一个高档酒吧和刘文雨办了一个时尚的婚礼,让我们大开眼界。

张肃生活上是一个枯燥的人!他从来不参加朋友的聚会。总是说自己有胃溃疡!当时有个教师足球队,队长常明,有张伟、李德明、孟永国、杨全洪,有时我也参加比赛,张肃在里面比那个都好强,每次都把自己和欧阳衡安排在前锋。他50好几的时候都还在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们争球。张肃为人诚恳、务实,关心朋友。他做的牙舟陶艺作品中许多贵州的元素,神密中带有一点装饰。他经常和汤声群老师一起接一些环境雕塑业务,有时候叫上马俊和我。

马贤昌老师我在乌江时就认识,当时文革刚结束,他就来乌江写生,他和我同时调到二轻校。马老师是个多才多艺的人!他吹、啦、弹、唱样样会。他开创了贵州院校的第一个包装装璜专业,他住在石头屋,每天高朋满坐,大吃大喝。马老师家中经常吃鱼子火锅、猪脚火锅,高兴时他还唱着“三套车”。一次他从家中楼梯摔下来,医院,医生问:他抽烟吗?喝酒吗?他吱吱捂捂的说:“不”!我在边上看到马老师已经抽筋不能动了,我着急的讲:"马老师你就认了吧!告诉医生实话。"结果检查下来是脑血栓。

后来马老师的病有点好转,就开始用左手画画,写书法,还学习电脑绘画。他的毅力超人的坚强。年贵州遇到百年难遇的凝冻,春节前张霞说她要拍一个凝冻里人们都在做什么?没有过二天,她就扛着摄像机,冒着大雪来到龙洞堡,看见我正在小院门口画那棵巨大的梧桐树,她蹲在地上专注地拍着!

过年初三的那天,汤国民骑着他那破旧的摩托车来了,在门口的花园中一起画雪景。我们的手被冻僵了,就找来几根树枝在青石板上点起了火。正烤着火,我抬头看见马贤昌老师在不远处的二楼护栏窗里面对我们微笑,红彤彤的圆脸笑得那样活似伦勃朗最后那幅肖像。我看见他嘴在说话挥动着手,我听不清他说什么?我也挥舞着手,大声的喊着“马老师等雪化了,你在下来我们一起画画!”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他听清楚没有,怎么也没有想第二天清晨,也是二个月来凝冻的最后3天,他因患了十多年的脑溢血突然复发,他就这样走了……

黄德莹老师和我同一年到二轻校工作,住在马贤昌老师对面,我们认识还是在川美。一天早晨天刚亮,我就被同学叫醒,他说:楼下有俩个女人找你。我赶紧穿上衣服跑下楼,见门口有俩个漂亮的女子在那里已经等了许久了!其中一个递了一张纸条给我,对我说:"黄伟写的,叫我来找你的,我带女儿张兰来川美报考苏州丝绸学院。"我便把她俩带到我住的寝室,我的班共十一个人同学,全是和尚,平时也很少女孩子光顾,一见来了俩个美女都围了过来。黄德莹老师特别能讲,娓娓动听地讲着她的知青生活,如何励志奋斗,又如何自学服装工艺,她的事迹登上了贵州日报。我们班的同学都被她讲的口才惊呆了!一直以为这俩个女人是姐妹,后来我告诉他们是母女时,他们用重庆话回答我:你娃贵州出美女!

晚上我经常到她住的石头屋里玩,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群孩子,唐军、朱世伟、曹建军、邓朝端、陈宝宝、张仲毅、陈文革围在黄老师身边,低着头在那里一针一线的学习针线活,几个男生的手用胶布裹着,还在流血,我当时觉得这些毛头男孩子怎么能学好针线活!

第二年姜代云、史建军、汤顺强来到学校,他们三个是同班同学。姜代云是我们乌江的画友。他到二轻校时住在单身楼里,墙上贴着他画的汽车效果图,很有张力和现代感,一年之后,因为海南热潮,再加上他爱人想调到二轻校,原单位让她陪偿多元的学费,无奈之下,他请黄伟从学生罗盘家中借了元钱去闯海南。

史健军长的很帅,但不爱说话,他当时组织了贵阳市最早的模特儿队,经常带着一群高个子美女到学校玩。

汤顺强是又是另外一种性格的人,长得像拳王泰森,满脸的肌肉,黑红的脸上,露出白眼和牙齿,穿着黑背心,毎次酒席散了,他还座在桌子中间,笑着喊“再来一瓶!"一次我在大街上遇到他,穿一个花短裤,一边走一边吃着冰棒,他看见我后走了过来,我们聊起来,临走时,他对我说:"陈师!什么都不重要!身体第一。"说完后,伸出手,亮了亮满身又黑又结实的肌肉。汤顺强一直在健身房练健美,每次他走进健身房时,一些小青年都在边上说:你看前辈来了!他听到后!又把肌肉股了起来。因为练健身,他毎天要吃七个鸡蛋。没想到一次举重,他倒了下去了,醒后休息了一会儿,教练叫他回家,没想到走进电梯后,又倒了下去,被几个好心人见到,从他的身上摸出手机,通知了他的家人,医院后,检查出是脑血栓。还好!他被抢救了过来。之后他在家养病休养了4~5年。一天,他意外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,就再也没有起来,他临走的时候我去看他,看见他身上的肌肉还是那样一坨一坨的。

年张尧、王海军、郭琼来了!记得张尧来时住在石头房,门口摆放着许多啤酒瓶,他爱喝啤酒。他当时家中摆放着自己设计的家具,特别大!拿东西要跳起来才能拿到,茶几上摆放着他在工艺美院做的精美的陶艺,他喜欢用点彩画画,画了一些动物和风景,他贤慧漂亮的妻子小华在边上也陪伴着一起画。晚上张尧躺在床上,小华在边上给他读小说听,后来被住在隔壁的王海军听到,告诉我们:张尧大会享受了!张尧喜欢每天扛着汽枪去打鸟,他回来时,学校的小孩在石桥上排着队等着分鸟。有一次,他讲在电影院边上看到了两支麻雀,他描准之后一枪打过去,从前面一支麻雀的眼睛穿透过去,打在另外一支麻雀的眼睛上,一枪打了二支,他描述的无声有色,我们也就相信了!

年田世信老师一家到二轻学校

张尧刚来时喜欢讲他的叔叔田世信老师,一次我和他去艺校见田老师,田世信正准备去北京做画展,张尧说我会腊染,我就帮他染了一些麻布。我看他正在一块木板上雕刻女人体,嘴中还不停喊着:"蒙克!蒙克"

王海军是个乐天派,一口北方话,枣红色的脸,留着大胡子,他是山东工艺美院毕业。画起画来非常细心,对形式、装饰特别敏感,他能很轻忪的用抽象符号把对象组织在一起并表现出来,特别他和马骏、黄伟合作的油画《举国心声》和他的《兰色流水线》作品上表现的比较实出。王海军的舞,跳的很好!那时候学校有个教工俱乐部,毎天晚上,海军、马骏我们一起去哄老文把歌舞厅打开,当时黄德莹、余虹、陈苏、梅徳和都是我们跳舞老师,学会了跳快三,小八步。海军有个时间钟:一到下午四点,他就不讲话,一个人低着头擦着他那又光又亮的皮鞋。

二轻校的游泳池,夏天应该是人气聚集最旺的地方。一到暑假,住在学校的老老少少都自发地肩扛铁铲、手拿扫竹来到游泳池打扫卫生,清澈的水放了不到一米深,孩子们就跳入水中嬉闹。我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跳入水中去清理漂浮的叶子,因为这些被风吹在水中的叶子很容易把水破坏掉。下午四点过后,大家陆续来到游泳池边,展示着各自的绝招,黄伟的飞雁跳水,曾希圣背跃式跳水,马贤昌,梅徳和,郭汉涛的跳水,王老师,常明的标准泳姿都让人惊艳,我的蛙泳25米14秒,水下潜泳可以达到近70米。我基本上成了二轻校的游泳教练,教会了李松松、张秋伊、张微微、陈昱、蒋欣、胥奇、黄妹妹、王灿许多孩子,如果开学游泳池关闭了!我就带着这些孩子去见龙河里游泳。

二轻校的生活就像一个大家庭,教师和学生联系非常紧密,互相学习,互相帮助,一起成长。

秋天黄伟、马骏、王海军和我去了威宁,到了狗街,住在我毕业创作时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客店,店主还是那个大姐。我们在楼上,看见一束神秘的高原白光从小木窗射了进来,照在杂乱的床上,气氛非常像美国画家怀斯《坐在窗前的裸女》,黄伟顿时激动起来,让大家脱衣裸体躺在床上拍照,可是谁都不愿意脱,后来经过讨论,认为我长的瘦,更像女人体,他们就做我的工作,最后我还是答应了。

后来我们来到龙街,认识了一个叫聂老抓的司机,他答应开车带我们去马街赶场,第二天一大早,他开着解放牌车,在开阔的山脊行驶,最后来到马街集市,它座落在半山腰,我们被那里的黎族所吸引,忙着下车拍照,没多久,一帮黎族人走过来,说我们照相把他们的灵魂给照走了,我们解释不清,只好把相机里的胶卷撕出来给他们,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,要抢我的相机,后来人围的愈来愈多,有些人手中拿着扁担、木头,司机聂老抓见形势不妙,他说:我先跑去发动汽车,你们跟在后面跑来。于是我们跟着他顺着公路往山上跑,王海军边跑边喊:“他们追上来了,快跑!”我们跑到汽车边时,汽车已经开动了,我们爬上车,看到后面路上黑压压一片人从朝我们追赶,我们大声对司机喊着:“快开!快开!汽车顺着山路朝山上盤旋开去!

晚上,我们上了火车,车厢很拥挤,我们只好坐在两节车厢的过道上,黄伟激动的讲着第三代、第四代、第五代导演,每一个人,每一个细节都讲的那么精彩,我们在边上听着,感觉他就是一个大导演。

86级同学在一起

八十年代后期的一天,贵阳的院校学生都上街了!

黄伟、马骏、王海军和我带着学生从龙洞堡走到贵阳大街上,一些群众看见王海军,误认为是老外,跑过来把百事可乐给他喝,黄伟激动的喊着口号,好像有一句喊反了!我和马骏在后面偷偷笑!

当时黄伟还没有去威宁,凭想象创作的油画《黔西高原收割洋芋的时候》和马骏、曾希圣、黄伟、王海军集体创作的《海南热潮》参加了第七届全國美展。

陈红旗《马帮》(油画)

年贵州举办了首届油画大展黄伟的《状态中的状态》曾希圣的《木叶声声》马骏的《钢魂》获大奖,王海军的《兰色流水线》获新人新作奖,张尧的《白鹰》和我的《马帮》,学生徐明的作品都参与了展览,那个时期应该是二轻校创作高峰时期。

年暑假,校长杨泽宇把张肃、黄伟、马骏、胥可家、常明、黄文玉和我召集在一起,要我们为北京亚运会做一份贡献,做一个彩车,参加贵阳市迎接亚运会彩车的游行活动。在张肃带领下,整个暑假我们在太阳眼皮底下爬上爬下,把彩车做了出来,在比赛中还获了奖,电视台来采访我们时,我们睁着大眼睛,对着天空讲:为亚运,我们不要一分报酬。

后来朋友们陆续调离了二轻校,王海军调到承德画院,黄伟他调到广西师范大学。记得黄伟是在署假走的,我和马骏还有一些学生帮助他搬完了家,他穿的拖鞋破了,我和马骏陪着他去龙洞堡街上买拖鞋,他激动地讲着人生,讲到人生三碗面:人面、脸面、情面。讲到上海滩的杜月笙,最后拍了拍肚子上的腰包说:“家中全部的存款在里面0元!”其实那个年代我们对艺术都是非常执着,但经济上是很拮据。我刚到二轻校时,没有油画布,就用擦笔用过的包装布,找到七小块,一针一针的把它们缝在一起,在上面画画,至今我还保存了这幅画。之前我带九一服装周志军、黄鹤飞、谭青、牟红、扬策、王福等同学去从江岜沙和月亮山,我被岜沙苗族古朴的生活深深吸引,那时候去岜沙乘班车要三天才能到,从此之后,我每年春节都往岜沙跑,陈昱当时还小,小芳不解地问我,为什么每年春节都要去岜沙,我也回答不出,后来她也习惯了!

张尧这时候要调到山西师范大学,他走的那天晚上,我俩在足球场上散步,他动员我去山西工作,当时我很忧郁,他走的那天晚上睡在我家。

这时候,可以说二轻校因为老师的调动,人心慌慌,郭琼调到广西北海,马骏、张中华正在准备调到贵州民族学院,当时二轻校急需美术老师。

黄伟走之前,我们就想到,在铜仁师专工作的乌江画友黄光辉,把他调到二轻校来工作。一天,我正在游泳,刘德宁书记花白的头发,扛着肩朝我走来,说有一件事要和我商量,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给我看,说:"你看!你们推荐的这个人字写的这么草,画能行吗?"我看是黄光辉的调动申请书,我解释到:"字写的不好!但画得好!我保证是个人才。"刘书记没有讲话了!我一头跳入水中。

黄光辉刚到二轻校时,画了不少威宁题材的油画,他的毕业创作就是画的一群赶集的威宁人,他的画风很朴实。他来时住在石头房,经常看见地上堆放着一大锅萝卜炖排骨,一个空酒瓶倒在地上,楼上堆放着许多油画。

一天在学校招生,我们到学校财务室找小芳,见到许多考生在报名交费,我见到一个瘦高的年青男子,肩上挎一个小黑包,皮肤有点黑,表情严谨,我想是带队老师,可能就是贞峰学生乔梅、唐学军经常提到余峰老师,我上前主动和他打招呼,他听说是我,便非常热情的和我聊了起来,我问他愿不愿意到二轻校工作,他非常激动的答应了。余峰来到二轻校时,画了些油画,手法非常细腻,比较唯美,他还喜欢画些国画,但他的性格更喜欢带学生画画,培养出许多优秀高考生。他经常跑到足球场找人聊天,说话很激动,语速快,总是拉着你讲个不停。有段时间他把向光老师请来住了半年,向老师那时刚从美国办画展回来,天天学英语,也画画。一天我去看向老师的画,他指着画上的一笔颜料,说:这一笔画的好!我想,他可能想说的是书法意味。

陈红旗《风景》(油画)

其实那个时候我内心是很孤独的,朋友们相继调走。我经常在漆黑夜晚独自一个人杂草丛生的足球场上散步,迎着凄凉的寒风想到黄伟写来的信:“告别了苍茫的龙洞堡!”我只有给自己心中点亮一盏灯,稍微感觉到了有点温暖!

这时候胥可家经常到我住的石头房来玩,他是我最早来二轻校单身宿舍的邻居,那时他正在和他的老师郑桥谈朋友,他一边点炉子一边唱着:“冬天里的一把火!”他很关心人,理解你,经常给我鼓励!有时侯晚上我也会去找李德明一起散步,他人长得很帅,语言不多,人很善良,喜欢一个人做事,他的水粉画灰绿调子画的特别好!凝冻那一年初七我跑到凯里,雷公山因雪还末化,班车不通,我找到当时已经调到凯里师专工作的李德明,他刚买新车,才学开车七天,便带着我去了岜沙。

许建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,我刚来时我们都住在同一层单身楼,看见他成天在家里写书法,但是他的专业是财会。他搬进石头房子后,屋子空空的,楼下摆着一副围棋,楼上一张桌子、一个书架,里面房子一张床。他的生活很简单,除了书法,就是围棋,他经常和梅德老师下围棋,曾希圣有时候也会来。他喜欢看书,你讲了什么好像他都懂,他的性格中有时候情绪会很低落,但他高兴起来表现出另一种感觉。我经常见到他周末从贵阳回来,手中拎着一卷宣纸,对着我说:“这是红星牌的,很贵!以后还要涨!”

我们俩经常一起骑单车到校门对面的荒山坡上,有时侯没有路了,我们就肩扛单车,朝夕阳方向走去,二个人站在山顶上,看见前面正在建筑的飞机场,感觉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变化。

陈阜平时性格非常开朗,象个孩子,他快调到二轻校时,一天在我家小厨房里,我们俩在一起做菜,他讲到他的女朋友小王不想和他结婚,不喜欢他了,讲着讲着,哭了起来!我还第一次见到男人为女朋友而哭,我当时被他们的爱情所感动。他的画色彩清新、雅致、带有一点简约。

年二轻校招生考试,当年在师大美术系当主任的郭达平老师,到二轻校参加省艺考专家巡视,当时我也是也是巡视组成员,他记错了时间,提前一天到了二轻校,他没有事做,就到我家来玩!看到我画了许多画,问我想不想去师大工作,我高兴地答应了!年我调到师大。到师后,通过夏炎认识了学生白癜风,他当时在师大做了一个展,画的不错,人对艺术比较执着,朋友们一起把他推荐到了二轻校。

白癜风每天把自己关在石头屋里,喜欢独处,话很少,偶尔和你讲几句话,都很深刻!他是一个很个性,有思想的人。他的油画中吸取了很多中国传统绘画元素,在现实自然中找到东方的意境。

我虽然到了师大,但是家还是住在龙洞堡,再加上对二轻校的感情,我还继续在二轻校上课。一天,我在工艺科办公室,这时黄光辉是科长,看见一个男孩,个子不高,长得象学生,抱着一卷画走进来,说是云南艺术学院学油画毕业,来找工作。黄光辉让我帮他看看水平如何?我看后觉得画得很细,有点拘谨,还有点现代意识。便聊了起来,他讲到了云南的张小刚、叶永青、马云、李季感觉这个年青人比较单纯、挚着。黄光辉问我怎样!我当时学校里应该多两个学油画青年,这样我们身边更好玩些,把二轻校绘画传承下去。我极力在光辉面前说好话。郑辉工作的事很快被答应了。没想到,过了俩天,郑辉打来他的同班同学谢凯,遵义人,能画油画,还能搞设计,也想来二轻校工作。我告诉他,好好和黄光辉主任联系。

郑辉来之后,是一个勤学好问的人,毎天要问你一百个问题,我是有问必答!一天我问他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,他说:要比他个子高,有利于下一代,文凭也要比他高。我想他真有志气!那年师大派我去安顺师院上课,一清早在办公室里!一个个子高的姑娘给我端来一杯水,我问她:"叫什么?"她讲回答:"江雪慧,成都人!"我开玩笑的说:"找男朋友没有?"她告诉我:"还没有!"我说:"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可以吗?"她开玩笑说:"可以啊!"我再问她:"男朋友需要什么条件!"她说:"只要爱我就好!"没想到后来他们真的结成夫妻。我在师大这么多年,就到外面学校上过这么一次课,怎么会这么巧,我感觉那一天老天爷专门派我去,促成他们俩个的姻缘!

谢凯是一个喜欢读书,注重行动的人。来二轻校不久,一年暑假独自一人到北京,跟王财贵学习国学。回来后又有练习书法,太极拳。前年又到中央美院做访问学者,在央美期间,每天早晨起床后,第一件事就是学习舞剑,回来又学古琴。照他的话说就是:过去圣人会的东西都要去学习。他是一个很爱学习的人,人非常热心,见什么都有兴趣,都要去试一试。前俩年又和师大美院的鲍林黔、刘洋老师在阳明寺做了一个国学班。谢凯的绘画一直带有些装饰和表现。

我虽然后来到师大工作,画室也在贵阳市区,但我还是喜欢二轻校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。喜欢那个堡垒的石头屋和红墙小院。里面有巨大的梧桐树,花椒树,桂花树和水仙花,还有我的小莱地,更喜欢哪里的人。我每天早上带上中午饭,座着叶师开的校车来到蟠桃宫,走到画室,晚上又赶校车回家。我在龙洞二轻校住了近30个春秋。

年二轻校和一轻校合并,成立贵州轻工业职业技术学院。

年贵州轻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搬进大学城。

去年十月份我搬进师大新家,一天我去龙洞堡遇见了轻工业职业学院副校长张实践,我们俩聊了起来,听说二轻校要拆迁,拆迁办已经住进二轻校。

我们一致认为,应该把在二轻校这一段青春灿烂的日子记录下来,画些画,在新校区做一个展览。还可以把二轻校一些有代表的实物搬到新校区,这样使新校区更有历史感和文化性。

春节前,我们一帮朋友先后来到二轻校写生,有黄光辉、朱世伟、郑辉、谢凯、陈阜、曲卫星、袁安业、王松、常俊、顾文、曾希圣、马骏、郭大平,、刘力、李勇、陈宝宝、张兵、赵华、张霞、郑波、肖丽、陶永红等还有从专程从北京赶来的陈围,中山赶来的徐明和许多毕业的学生。在我过去住的石头房里,大家聚集在一起,围着铁炉子,自己做饭、做菜,像一家人一样。又回到了二轻校当年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。大家冒着冬天的严寒,头上飘着雪花,整整画了二十三天。有时候晚上我和王松干脆就住在石头屋里。一次我来到教师宿舍楼顶,冒着寒风和漂舞的雪花,看着对面马鞍山、黑森林、石头房、红墙小院、游泳池、花园,心中充满复杂的感情,它们见证了我们的30多年青春岁月,于是我在画布上画了又刮,刮了又画,与画布抗争,画了六天,才完成。陈围站在红墙小院门口,往上开玩笑的说,你们看!红旗站在那里像个雕塑。

今年七、八、月份许多从二轻毕业的学生班级,九一服装、九一造型、九二装璜、九二服装、八六旅美、八九造型等都先后来到二轻校回顾,涌现出一股学生回校热潮。

陈红旗《二轻校写生》(油画)

一次我听说,要在我曾经住过的石头屋地方修建一条公路。九月初我便马上来到了二轻校,眼前景色把我吓呆了!
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从学校大门口一直到我家建起了一堵高高的水泥墙,没有一条路可以进去,我看见这一片灰色的水泥墙,心中一片空白。

陈红旗《少女与羔羊》(油画)

再也看不到我的石头房、红墙小院、小亭子、梧桐树、樱桃树、桂花树、大玻璃窗的画室,我仿佛听到轰轰推土机的声音??它们把那些坚固堡垒的石头屋,宽阔的游泳池,红砖房,小亭子,那些大树,连同那些还没有来的及搬走的家,最后还有我们的梦,好像听到它们在挣扎、在呐喊!把所有的一切统统给推平,压的粉碎!

陈红旗《风景》(油画)

留下的是一片灰色,过去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梦境。

陈红旗

贵州师范大学教授,著名画家,芭沙荣誉村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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